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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风盛行的地方

2016-4-24 07:47|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113| 评论: 0

摘要: 男风盛行的地方序章 入门"坐下吧!"智子叼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看着跟前的男孩,同时递了一支烟给他。男孩带有几分拘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但脸上依然掩盖不住几年沧桑所埋下的世故。他把烟放在嘴里,随身抽出打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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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风盛行的地方

序章 

入门"坐下吧!"智子叼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看着跟前的男孩,同时递了一支烟给他。

男孩带有几分拘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但脸上依然掩盖不住几年沧桑所埋下的世故。他把烟放在嘴里,随身抽出打火机点着后便带有几分舒适感地叉开腿坐在了椅子上,那张看似单薄的椅子却也未因此而无法承受他的重量。这是个壮实的男孩子,尽管眉宇间还浅藏着少男的俊秀之气,可身上饱满的胸肌已清楚地告诉人们这不是弱不禁风的等闲之辈。

与他的身材相比,智子有些瘦小的不成比例,可这并没让他感到有多少自惭形秽。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作为这家按摩院的老板,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来自己这里应聘的服务生,这足以使他感到绝对强势。

不过,这个男孩子有几分不同。虽然与其他到自己这里的人一样,他是在窘迫与走投无路之下投奔这里,但不可否认,那种强悍中带有的柔美气质,是目前手下的服务生当中所没有的。想到这儿,智子的心里骤然升起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他自若地弹了弹烟灰:"你叫小欧是吧?从哪里来的?有没有健康证?"男孩轻吸着手里纤细的卷烟,侧头忘了一眼智子的表情,很自然地就看出了他眼神中那非比寻常的目光,仿佛在晴朗夜空中,看见了一颗虽不是很亮却充满诡异的星星一般。小欧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随即又舒展了开来,镇定地答道:"我是安徽人。我自己有证的,以前学过一些手艺。"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智子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了几个漂亮的烟圈。这一次,他并未像原来在应对应聘者时连珠炮般说出"到我这里,不许……不准……不可以……"的训诫,而是一反常态地温和说道:"在我这儿很辛苦啊,每个月是没有工资的,完全靠你做多少拿多少,你愿意吗?而且……有时候可能会受一些委屈,做这一行没有办法的。"对于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孩来说,要面对这样一个老板并非易事。所以小欧始终低着头,难得有正面与他对视的勇气。可当他说出"受一些委屈"的话时,却好似直接用手去托了一把他的下颔,让他马上抬起了头来。美发保健行业里出身的男孩那固有的前卫发型也随着猛一抬头而潇洒地挥动了一下。智子咧开嘴,露出了那满是烟渍的牙齿笑道:"怎么啦,听到这个话那么紧张啊?我们这里可是合法营业的场所哦,你不用担心的。当然咯,如果是两厢情愿又不出大乱子的话,那么我也管不着。"小欧也被他带动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牙齿依然还是雪白的,并没被吸烟的习惯所浸染。不过,智子那明显带有暗示的话也不觉挑起了自己思绪中那小小的波澜。他开始不经意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机来,而潜意识的驱使又令他无意中翻到了一条一直储存着的短信:"好好保重自己。无论这个现实多么残酷,都不要失去你固有的淳朴和信念!"智子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就只在店堂里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办公桌,同时也兼作收银台使用。只有一百平米左右的门面,倒令他十分安乐地享受着自己概念中那属于"奢华"的生活。望着小欧手中那早已落伍的手机,他不觉又带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在我这一行,你只要肯认真做,每个月至少赚个三、四千块钱是不成问题的,做的好的话可以到七、千块甚至上万。"这话就好比一块带魔力的吸铁石,立刻将男孩的注意力从手机又回到了与智子的交谈中。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正闲来无事的员工们也纷纷在独自把玩自己的移动电话,而他们的手机型号价格几乎相当于自己的四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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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子再次得意地笑了笑——他很满意自己轻松地找到了对方的切入点。而在过去,他往往会从"学习人生经验"、"掌握一门专业技术"、"这里是属于'同志'自己的家"等诸多理由中一个个地去试探,今天是最不费吹灰之力的。

看来,自己是很能与这个男孩产生共鸣的。

智子的员工里有一个骨干成员开始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在这里的锤炼,让原本应该是简单、纯真的年龄变得格外现实与世故,他一眼便看出了老板在新人面前那不寻常的表现,不免在一旁偷笑了几下。

"傻愣在那儿干什么呢?"智子操着一口家乡话,冲那个骨干大嚷了起来。而其他员工们也像是对他的吼叫声早就司空见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智子自然不会是省油的灯,他伸手朝自己身后厨房一指:"去!给我看看那个甲鱼汤好了没。" "甲鱼"只是一种动物、一道菜、一味中药的俗称,可这个名字似乎生来就念起来有一种会让人忍俊不禁的感觉。刚才始终保持着平静、内敛的小欧也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你……你还喜欢吃这个啊?"在往常,智子并不希望刚进来的新人与自己之间距离太近,而总喜欢摆出一副老板的姿态来个"吓马威".只有这次,望着对方已开始将自己平等对待的神情,他竟有些喜不自胜起来——面对特殊的对象,肯定是要"特事特办"的。智子像是煞有介事一般用极为暧昧的语气叹道:"唉,没办法啊。人老了,可不就靠这个撑着哦。"一句话,整个店堂里听到的人都笑了起来。不过,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来搭碴,也没有一个人笑出声来。那个骨干乖乖地赶去厨房照顾他的煲汤去了,店堂里依然显得冷清,只有音箱里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智子最爱听的那段民俗音乐。

这一切都尽收小欧的眼底,他低垂着眼帘想了片刻,终于给出了一个答复:"我想一下吧,回头会和你联系。"不是认可,但智子已经很满意这个答案。他没有丝毫焦躁,仍不紧不慢地用那温和的乡音说道:"是该好好考虑啊,来这里不是普通人能够受得了的。有些男孩子我看他们吃不了这个苦,还主动劝他们别来这儿上班呢。希望你能成熟地想清楚哦,我也不想进来的人半途而废,一般来我这儿起码都要做上半年的。"柔软的棉絮中暗藏着几枚坚硬而锋利的钢钉,这也成为把小欧送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小欧开始剧烈地矛盾了起来。

他不断地翻看着先前无意中找到的那条短信,心情变得十分浮躁。习惯性地想伸手拿烟,又想起早已抽完。在思考的时候手指间空落落的,是烟民们最反感的事。他下意识地走到烟杂店的柜台前,一摸口袋,却发现身上的钱只剩下最后几十块了。不得已,只好买了最便宜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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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燃了烟丝,抽了几口,总感觉与智子递给自己的烟相去甚远,不禁一个人在马路上捶足顿胸了好一番。而就在这时,那部老式手机又忽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打开一看,一条智子发来的短信息清晰地映在了屏幕上:"亲爱的,我好喜欢你。快来吧,我等你!"看到这里,男孩再也没有任何犹豫,麻利地操作着键盘回复道:"三天后,我去你那里上班!"

第一章 学徒一间若大门面的理发店,只有两个人:一个理发师和一个顾客。

小欧认真地替这位顾客摆弄着造型。在手法上,他不如以前那么麻利,而是十分小心翼翼,哪怕是梳子的起落都带着一些柔和。地面上难得掉落散发,似乎每一剪下去都需要精雕细凿。与其说理发,倒不如当是在完成一件工艺品。又像古时深宫内的侍女,唯恐不慎弄断了太后的一根头发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很显然,他把这一头秀发的护理过程如同看作呵护自己的生命。

若有第三人在场,即使是外行也能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绝非简单的服务关系,更不会有人相信这是年轻的男孩在店里最后一天工作。当然,了解小欧的人不会轻易下这个结论,因为"执着"也是其固有的秉性之一。

坐在椅子上的人背对着小欧,任凭他打理自己视之如珍宝的头发。可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紧盯着镜子里男孩的身影。那操作着剃剪的手部动作,让人感到一种格外的美感。或许,寻常人无法从一个普通的理发师那里看出的艺术性,便在这种特殊的交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沉默了许久,等到理发的过程马上就快完成之时,椅子上的顾客首先开了口。但语调却十分的迟钝,好像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得不说出口:"你……你真的准备去那里了吗?"话音刚落,小欧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操作起来。可也就是这一顿,让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擦过了对方鬓角边的肌肤。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让两个人都为之一震,酷似发生了静电磨擦——在初秋的季节,这种情况实际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尽管如此,小欧的脸上仍是那么漠然的神情,这几乎已成了他一贯的表现——喜怒不轻易形于色,是现实的厉练所带给他自然而然的结果。他发出了一声轻得难以听见的"嗯",便再没有了回应。

椅子上的人忍不住回过了头,立即被他推了回去:"别乱动!小心剪坏了。"对方脸上已呈现出凝重的神色,憋了几下原本应该吐出的气息,再次用原先的语调问道:"你知道……去了他那边,会有什么后果吗?"在这个问题出口之时,小欧也完成了理发的过程,但他并没有照惯例去拿刷子替他扫清身上的散发,而是就此停顿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在空荡荡的店堂里僵持了好长时间,而对方的目光也一刻不离地朝镜子里望着小欧。直到他突然之间一下子像泄洪闸开启一般一古脑地答道:"没办法,你看这里的生意这么清淡,还怎么做得下去?老板娘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我还欠着亲戚两万多块钱,人家追着我要,你说我能怎么办?好歹也让我能先度过了难关吧?要不,你能帮我找到更赚钱的工作吗?"椅子上的人再也没有回应什么。但小欧仔细一看,那双瞪大瞧着自己的眼睛里,早已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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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子和一群员工围在一起玩着"斗地主".尽管是"玩",可他依然作为店里的核心人物参与着。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按照他一贯的反应将会是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

小欧一个人呆在一边。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提着行李的他还是感到有几分陌生。他穿着一件敞襟的衣服,漂亮的胸肌在空气中暴露无疑,壮悍的身躯和那一头金色的靓发,在其他员工中显得是那样鹤立鸡群。

见到男孩已经正式来到这里,他也并未表现出更多的异状,而是随手让一个服务生帮他安顿好了自己的住处。说是"住处",实际上只是一群员工挤在一间小阁楼上的大统铺。

"哎,对了,你这个头发不行,我们店里的员工不允许染发的。"智子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小欧的发型,打着老板固有的官腔呵斥道,"那个……六号,用黑色的帮他染一下,还有,换掉这身衣服,别让人家觉得我们的员工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很明显,这个话到了谁的耳朵都会听着觉得从骨子里冒出不舒服的体验,小欧的心也随之往下一沉,他并不明白这个总会对自己抱以怪异眼神的老板心中"正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那个被称为"六号"的员工机械化地把他领到了店里仅有的四张理发椅中的一张上,同时也让小欧知道了自己今后亦将会不可例外地被用"代号"来称呼。

前所未有的失落感,霎时萦绕在男孩的心中。不知道这嘈杂的声音是否是智子愿意让来光顾的客人看到这儿是属于"人丁兴旺"的标志,至少小欧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只是,既然来了此地,便由不得自己了。

好不容易等到牌局散尽,店堂才都平静了下来。员工们一个个带着倦意洗漱后沿着那简单的木梯子爬上了阁楼,却没有一个人来招呼小欧就寝。不知是出于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的漠然,还是早已知道了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很快,现实的发展便证实了第二种判断。坐在一边的智子抽着香烟,隔开嘴里吐出的烟雾望着愣坐在那儿的男孩。店堂里又变得空荡荡,小欧隐约体会到在前一家理发店里工作时常见的情景。

"来这里还习惯吧?"智子总算递给了他一支烟,这个动作也一下子让小欧有了放松的感觉,立刻接过香烟点燃了。在喷出第一口烟雾时,也顺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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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男孩被打扮成自己所乐于见到的样子,智子用颇为赞赏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只要你肯好好干,以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很大发展的。" "呵呵,那也要靠你的多多指导哦。"小欧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可避免地流露这句话并非是他本意的神态。

"当然咯,关键还是在于你自己啊……"话到这里,智子故意顿了顿,又眯起了眼睛,用相当撩人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呢……这里毕竟是单位,既然是单位就要有单位的规矩。"智子无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下小阁楼。员工们应该已经睡去,只不过这里说话的声音仍会很清楚地传到阁楼上。故而,他考虑再三,还是说出了"单位"这个既传统又不怎么适合用在这里的词汇。

随后,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男孩的脸上,可惜关键性的神情已在他向阁楼张望的那一刻转瞬即逝,此时的小欧依旧是低垂眼帘的淡然。但智子马上心中又生出一计,他掐灭了已快烧到手指的烟头:"这样吧,你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到第一间包厢来,我先教你一下初步的指法要领。"这话终究还是让男孩为之动容了,他迟疑着看看智子,又看看他伸手所指的那间包厢。第一天来投奔这里,而且已临近深夜,就要开始第一次培训吗?即便是再愚笨的人,也不难猜出个中的玄机了。

智子似乎很喜欢看到男孩脸上出现任何表情,就算是排斥或者抗拒的面容。他又加了一句道:"你不用紧张,来我们这里的员工都是'同志',每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老板的命令。在他权力所及的范围内,就只有服从而没有协商的余地。已经出道六、七年的小欧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因此虽然不情愿,可还是拿起换洗的衣服往浴室走去。而后智子追加的一句话,更让他心里打了个咯噔:"你别带衣服,最多只要带一条内裤就行了。穿着衣服怎么做油压啊?"浴室里,小欧轻柔地让水流冲洗自己近乎完美的身体。

温热的水柱划过每一寸肌肤,仿佛一层层透明的轻纱不断从身上滑落,到地上以后四散开来。这原是应该极度舒适的享受,而男孩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似地直直站在了喷头前。淋浴间里的卫生设施还算完善,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否真的能够长久地洗净自己的身躯。他想到了过去的坎坷,也想到了将来何去何从,更想到了自己在理发店里最后一天上班时的场景。可当他想到智子曾提及那可观的月收入时,一切的思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就在小欧洗澡的那段时间里,智子的手机里传出了短消息的提示声。他打开一看,一条带着几分霸道的信息显示了出来:"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我不想看到他因为任何原因被欺负!"一句话很快便看完,智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回敬了一句:"看来他和你的感情非同一般啊,不过我想你也管得太宽了吧?再怎么样这也是我店里的事!"小欧并没有太多的耽搁,很快便洗完走了出来。只穿着内裤的他身上还带着几分水珠,均匀地附着在白皙的皮肤上,让人觉得特别清新、惬意。这时的智子已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喜悦,站起身,从容地领着他走进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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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包厢,其实是用木结构隔成三段的房间,其隔音程度可想而知。五、六平米见方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其他必备的器具以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只是来这里的大多数客人似乎仅在意有没有这样一间"包厢",而并不特别关注其他的。

小欧照他的要求俯卧在床上,露出了整张光滑的脊背。智子的眼睛再一次放出了亮光。从业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男孩不在少数,而眼前这个却是第一个让他一上来就有跃跃欲试之感的人。对于将鱼肉之欢已视作平常事的他来说,这又是多大的诱惑力呢?当然,心急还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深谙此道的智子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想到这儿,他便不紧不慢地取出了精油。

智子一边指导着相应的技巧,一边用手指按压相应的部位,这让男孩稍稍有了一丝宽慰。他的手法和力度相当到位,不愧是专业人士的风范。或许,在这里,真能如他所说有一番成就吧。心念至此,不觉带有一些享受感地任凭那双黑瘦的手在自己背上游动着。

智子一眼便觉察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泛起一种残酷的笑容。

换小欧尝试了。智子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趴在了床上。所不同的是,他没有穿着内裤,而是全裸地展现在了自己面前,这令他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望着与自己相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的黑瘦身躯,男孩自然升起一股排斥的情绪。可他立马强迫着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自己将来毕竟可能会面对比他更不尽人意的顾客。

之前有过这方面的基础,小欧很快掌握了要领。但他也明白,第一次尝试的手法不可能如同老板一样到位。可有些诧异的是,智子并未提出一句批评意见,任其在自己身上操作,男孩的疑窦更深了。

果然,很快智子便开始不安份起来。原先枕在头前的手渐渐从床上抬了起来,伸向男孩那光滑的躯体。小欧起先并没有在意,可当他眼见自己并不反抗时,就有些变本加厉地滑向了腰间,又触向了那最敏感的部位。直到这时,男孩才本能地挪开了他的手。

然而,智子却猛地从床上支起身子,用他从未见过严厉态度直瞪着他,眼睛再也没有任何温和的目光。他压低了声音,同时也是用相当沉重的语气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要懂规矩!"短短五个字如同一枚重磅炸弹,让小欧那强壮的外表下包裹着稚嫩的心突然之间像是炸开了花。尽管他早有预计到这样的局面,可真当这一切突然这么快到来时,他还是显得那样不知所措,甚至不敢正眼去瞧他的面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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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沉寂了几秒钟,智子那冷酷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男孩终于选择了放弃,主动地靠向他的身体。此刻的智子才重又回复到了缓和,春色已上了他的眉梢,那只黑瘦的手再次爬上小欧的腰间,进而除去了他身上的最后一层屏障。

除了强忍厌恶,男孩不再有其他任何可做的抉择。任由那如同菟丝子一般缠绕自己的身体不断地亲吻那已暗含着泪珠的脸庞……

直到智子气喘吁吁地离开他的身体之时,一切才又重新归于寂静。男孩如释重负般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泣——他知道,今晚的"培训"可以结束了!

第二章 争宠第二天的早上,刚刚起床的小欧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

着装变得朴素了、头发也染黑了,但依然还是动人的体格和清纯帅气的面容。只是,没有获得充足睡眠的脸上多了憔悴。他明白,这是自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员工们围在一张餐桌上,老板亲自把一张崭新的工号牌递到了他手里,上面印着他的头像照片,脸上的表情和现在一样憔悴,那是在昨晚的"培训"以后用数码相机直接拍下后打印的。智子在手部动作之余,仍是用通常和员工交流时的口气对他说道:"你先到里面去把工号牌戴好,顺便整理一下,一会儿准备正式上班了。"不知为什么,这句看似稀松平常的话,偏偏只有小欧从中听出了几分神秘感。

他会意地来到了那间让他难忘的包厢里,看了一下自己的工号:四十六。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可他看到的员工人数绝对不到这么多,很显然这当中有不少中途退却的。他刚准备将印着那张自己不太满意的头像戴在身上时,仔细一摸,却发现了一个暗藏在他工号牌后的红包。但打开一看,里面只放着一张红色的人民币,上面已布满了陈旧的折皱。在工号牌的背面则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亲爱的,昨天晚上的感觉真好,我真的很喜欢你!"他当然是知趣的男孩子,也知道自己享受了"非同一般"的待遇,便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自己的裤袋,毕竟里面存放区区的一百元现金也并非轻易能够得到的。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点和碗筷,全体员工都在场,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眼睁睁地望着桌上稀饭里的热气缓缓溜走,直到老板开口道:"四十六号是刚来的,你们多照应他一些,往后大家要和睦相处。吃饭吧。"这时,房间里才响起了碗碟碰撞的声音。大多数人的脸上和小欧一样,不太有丰富的表情。当他们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时,有些人带着几分异样,而有些人则带着几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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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为戏剧化的是,在小欧得到红包以后,他便有幸见到了另一次与自己最初踏进这里时完全不一样的招聘过程:来访者是一个相当瘦弱的男孩子。当他把自己刚刚领到两年的身份证放在智子面前时,智子的脸上再没一丝的热情:"你真的想到这里做吗?"那个十八岁的男孩怯弱地望着他,又不敢正对那犀利的目光。过了很久,才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智子抽了一口烟,把原来是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挪,立即带来了一种压迫感:"既然想来这里,那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这儿不许自己在外面住、不许私自收客人的小费、不许和员工之间谈情说爱……"一口气说了十二个"不许",竟没有一点停顿和喘息,很显然是早已熟记于心的。而后,他又追加了一个最直接的前提条件:"进来要先交五百块钱押金。在这里起码得做上半年,否则押金不退还!"小欧想起了自己来应聘时也听到过要做满半年以上的意思表示,不过所用的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并且他没有被要求过交什么押金的条件。如果当初是这样的一个面试过程,只怕现在自己也不会呆在这里了。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男孩子居然也答应了他提出的全部条件。

小欧明白自己的确是受到了特殊的照顾,这也稍稍缓解了昨晚发生的那一切给他留下的阴影。望着面对他人时表现出极端强悍的智子,又下意识地轻触了一下口袋里那软软的一小包,不由对他生出了难以言表的好感来。

"他对你还好吗?没有受什么委屈吧?"手机屏幕上显示出这样一条短消息。没有更多的思考,小欧便简单地回了句:"我在这里不错,他对我很好!"然而,很快生活的残酷就打破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

从第一天工作开始,他能够躺在床上睡眠的时间便再也没有超过五个小时。他的技术掌握的很快,智子便几乎把大部分预约的客人都派给了他。他的外表和那双摄魂的眼睛,也惹得客人们捧起员工的照片时会不约而同地点到他——智子在每一个员工进来之时,都会给他们拍上几张个人写实照片,放在自己的网页上、员工的像册和工号牌上,供前来的顾客们自由挑选。而在那些员工中间,他自然是最出众的一个。

由于智子的服务条件有限,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大多是中年同志,其中倒也不乏拥有经济基础的人。对追求时尚、前卫的年轻一族来说,实在是鲜有来光顾的。而经过现实历练的中年人,往往会提出相当直接的要求。有时候,店里的预约电话几乎成了情色专线,甚至会有人直言不讳地说:"我希望你们至少能够用手帮我'打出来'!"遇到这样的客人,虽然矜持的小欧一再回避,却还是被他们饱了几回眼福和"手福".智子当然很清楚在营业中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可他丝毫没有任何介意。包括小欧在内,他放任每一个包厢在使用过程中出现的一切,也继续将那些明知有不轨企图的客人分给了他。小欧不免有些介怀,但那被老板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规矩"一出现在脑海中,便不再有任何抗拒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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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是他欣赏、信任我的表示吧。"小欧这样安慰着自己,因为智子给他介绍的正是那些最难缠的几位。他也梦想着这么辛苦的劳作能够帮助他早日摆脱贫穷的困扰。另外,促使他保持这种信念还有智子每日都通过各种途径给他发来"亲爱的"、"我好想你"之类的信息。

三天以后,那个比他晚来的男孩子也正式投身到了智子的门下。可是,虽然相貌平平,虽然没有任何出色之处,小欧还是看到了几天前自己同样经历过的一幕。只不过这次自己是从阁楼上偷偷向下面的店堂里张望时看到的一切。

智子坐在椅子上,嘴里抽着烟,对面就坐着小男孩一人。他伸手往自己身后指了指包厢和浴室的方向:"去洗个澡吧,洗完以后就穿条内裤,到第一间包厢里来找我,先教你油压的基本手法。"语气比当初对自己时生硬了许多,小欧仍从中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这个小男孩相当听话,没等智子说完话以后习惯性地弹烟灰,便已经乖乖地从他背后绕进了那条黑漆漆的走廊。又过了不到五分钟,小男孩就穿一条内裤拖着羸弱的身子来到了一号包厢前。他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垂手站在了门外。

智子回过头看了看,便站起身走了过去,脚步频率明显比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要快了许多。因为是背对着自己,小欧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料想也绝对不会是不满意的神态。

包厢的移门"卡嗒"一声关上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再也无法知道。此刻,小欧的心中却像是千万只蚂蚁在爬,又像是一大堆细小的手指在不断地搔弄着他的心房。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本凭这种外貌和气质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感觉的智子,竟然让自己在几天之内变得这么欲罢不能起来。

"只不过是培训而已,没有什么的。"小欧不断地用这样的暗示强化着自己,又拼命让自己想着这几天智子发给自己的那些甜言蜜语,依然压制不住心里那难以用言语尽述的麻痒与焦躁。他回过头,看到身边的同事们都已进入了梦乡,便再也无法克制冲动,悄悄地爬下了楼梯。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包厢的门口。里面是全封闭式的,外面的玻璃窗也贴上了磨砂层,根本无法看见内部的情况。只是他已经不需要再看什么——里面传出的淫声浪语,离开包厢一米开外便能清晰可辨。

一股热血顿时涌上了脑门,仿佛周围刹那间变成了烈火熊熊的炼狱,不断烧灼着他的身体。年轻的冲动立时占据了全部,小欧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就在强壮的拳头刚要碰上包厢那脆弱木门的前一刻,一只更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他。

小欧惊愕地一回头,那个刚来那天晚上曾为自己染发的"六号"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那只手正是属于他的。小欧仍不死心,想奋力挣脱,可六号的手如老虎钳一般死死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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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六号将另一只腾出来的手放在了嘴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连拖带拽地把他带离了那条并没有多少亮光的阴暗地带。

"唉,你真是太傻了啊。"好不容易让激动的小欧坐在了店堂内侧的沙发椅上,六号压低声音的第一句话便是夹杂着一声叹息的埋怨。

小欧没有做声,此时并未完全冷静下来的他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自从看到他第一眼后就一直不太多说话的六号会神出鬼没地跑出来阻止自己,而刚刚走下阁楼前明明看到他是已经沉沉睡去的。

"小傻瓜,你真以为他就是一心一意属于你一个人吗?"六号带着平实的笑脸,虽说从外表上看完全应该是自己的同龄人,可那种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多透出了几分成熟感。这种笑容让小欧感到有些亲切,即使几天内与这个新同事毫无任何交往,也很快与他拉近了距离。

六号见他没有回应,笑容有些变得苦涩了:"其实,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了。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两年前,我刚刚跟着他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到最后呢?还是见异思迁。"短短的几句话,令小欧感到隐隐的惊讶。他依稀回忆起,自己到智子这里"面试"时那个在一旁偷笑的骨干,就是眼前的这位"六号".而他现在简单提到两年前他自己的经历时,更让小欧感觉有些迷惑了。六号接着说道:"来到这里的员工,不管是好的、不好的,他看得中的、看不中的,头一天晚上都得让他爽过一回后才肯罢休。有些看得上的,他就会偷偷塞上一、两百块的红包。当然,也有的一开始看不上,以后慢慢玩出滋味来的。总之,只要没过这一关的,就别想在这儿呆下去。"听了六号的一番话,小欧这才想起了自己在第一晚"培训"之前,智子在店堂里对着他用足以传到阁楼上的音量说过的话:"你不用紧张,来我们这里的员工都是'同志',每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没良心,真不是东西!"倔强的本性让小欧脱口而出这句话。他又是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一把,触及了干瘪的口袋以后才想起根本没有烟盒。六号会意地从自己身上掏出烟来给了他一支,小欧本能地说了声:"谢谢!" "小傻瓜啊,你怎么跟自己过不去呢?"六号抽烟的姿势比自己要显得世故许多,这让小欧想起了智子叼着烟时的样子。只见他继续用低得几乎只有坐在旁边的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你以为,他在台面上对我们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什么大展鸿图,什么做一番事业,说给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在这里,不管是他还是我们,都还不只是为了图个'钱'字啊?否则谁愿意这样一天累死累活干个十多小时才能上床睡觉的日子?良心?你要是还惦记着这个,那我劝你趁早打道回府算了。他才不会跟你讲良心呢,你现在还能替他赚许多钱,他多照应着你一点儿,等哪天要是没有客人点你了,不管当初怎么瞧得起你,看他到最后给你什么好脸色吧!"一席话,很快让小欧变得迟钝起来,也像一盆冷水似的浇灭了适才还鼎盛的怒火。他有些张口结舌地吐出了一句:"难道……在这里……就真的没有感情可言了?" "哎呀,你怎么还是不开窍?在这种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对谁动了真感情。就拿智子自己来说,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可为了能够让自己开心,还不是撇下一家老小独自来这儿闯荡?他做这一行的时候,就抱定主意不再相信什么真感情的。所以,就算他对你有意思,最终也会强行把自己克制下去的。你要知道,一旦对谁动了真感情,那是不可能再在这一行做下去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许员工之间谈恋爱。你想想看,如果要是有一个进包厢去伺候男人了,另一个在外面还不急得跟你刚才一样?"最后一句话像小小地玩了一把幽默,让前面怒不可遏的小欧终于露出了笑容。六号会心地拍了拍他的肩:"想开点吧,要是前面我不拦着你,怕是现在你早就卷铺盖走人了,智子这个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谁不给他面子了。我们都是苦日子过不下去才来这儿的,再怎么样也犯不着跟'钱'为难啊。等赚够了钱,就赶紧离开这儿另谋生路去吧,这碗饭可不是能长久吃下去的。到那时,管他有多嚣张呢,你说是不是?"望着他对自己滔滔不绝的样子,实在难将眼前这个人与这几天那个沉默寡言的六号联系起来。也许,这是现实所教会他的吧。回想这几天自己所看到、所经历的东西,小欧也感觉到他说的话不假。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够得到一个人的畅开心扉是相当难得的,小欧带有相当感激的神情说道:"谢谢你,六号,真的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六号的回应又是简单的一笑:"呵呵,我叫小斌,以后私下里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小欧也忙不迭接道:"我叫小欧,以后私下里你也别叫我'四十六号'了。"这时,包厢里已经传来了几声拖鞋在地上滑动的声音,看来"培训"做完了。两人连忙飞快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阁楼。上楼前,在小斌的提醒下,小欧又在隐蔽的地方处理掉了烟头,以免让注重细节的智子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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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都印证了那个小斌所说的。新来的小男孩实在是太温顺了,甚得智子的欢喜,于是他又把大量的精力投给了这个男孩,那些诡异的场景,如交付工号牌等等也在新人的身上得以体现,许多不太好应付的顾客也都流向了他那儿。而他所采取的唯一方法就是逆来顺受,这恰恰是最有效的。

大概这个就是所谓"一开始看不上,以后慢慢玩出滋味来"的那种类型吧。

对于小欧,智子则变得比最先的几天更加苛刻了起来。更有甚者,一不顺意,便不会给半点脸面地当着所有员工对他厉声呵斥。而最现实的是,两个星期下来,除了那张一百元的旧钞票,他的口袋里再也没有多过什么。

小欧明白,他已经失宠了。

而在同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最初其他一些员工看待自己的那种不屑眼神,也已毫无保留地从自己眼中投射到了新来的男孩那里……

第三章 本性半夜里,小欧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

平时并不喜欢在睡觉时被打扰,但这却很容易让他忽略了突发的紧急情况,毕竟在半夜里打来的电话往往都不会是寻常事。所以,在睡觉前他总是习惯性地把铃声调到最大以便能及时叫醒自己,可是却忘记了到这里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独睡——小欧揉了揉惺忪的双目支起身子,第一眼便看到了同样被吵醒的同事脸上不悦的神情。但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以后,便顾不上说一句道歉便忙不迭接起了电话:"妈,什么事?"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个刺耳尖利的女人声音,以至于静悄悄的阁楼上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在搞什么鬼啊,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大哥家里都快打破头了知不知道?为了借给你的那一万块,你大嫂都准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你什么时候能够还上这些钱啊?好歹别拆了你哥这一家子啊,我现在都要靠他养活着呢!还有,你大舅舅借给你的那七千块钱……"那边就像是爆裂开的水管,没完没了倾吐着自己的唠叨。小欧没有再做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听着。从小在农村的家庭氛围中长大,令他本能地有一种对于家长的绝对服从。哪怕只是一丁点在意识中可能会出现的违逆,都会被他扼杀在萌芽中。直到老妈说了将近十分钟以后,他才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哦,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想办法的,我答应过大哥今年春节前一定还。"阁楼里又恢复了寂静。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谈话的内容还是倦意的侵扰,身旁的同事们倒并没有继续抱怨什么。小欧明白,老妈这时打电话来一定是刚才兄嫂又大吵了一架,同住一屋檐下的婆婆自然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对待,因此才打电话来牢骚了一通。他看了看通话的时间,这一个电话又打去了四块钱的手机话费,他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猛推了一把,一下子倒在了枕头上。

他的目光变得呆滞,那双眼睛仿佛中了定格的魔咒一般直视着上方不到一米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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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起自己父母离婚以后的窘境,上了一年的高中,以全年级最优异的成绩选择了辍学,连校长都为他感到痛心。可惜的是,高中阶段并非义务教育。为了生计,他只身来到了这个城市里谋求发展……

起先,他凭着天生较高的悟性掌握了娴熟的技术,不仅让自己取得了生存的机会,更摆脱了贫穷的困扰。他又有雄心勃勃的壮志,准备自立门户开拓一番事业。于是,得知这个信息的亲戚们几乎把他当成了生财之道,纷纷自发"入股",以求得一份高额的回报。然而,发达地区的生存环境仍是残酷的,以他的资历和经验实在难获得更多发展,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开的理发店便走了下坡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老妈认识了邻村一个女孩,于是饱含传统意识的老女人便擅自作主把这个小女人配给了自己的儿子,甚至在双方根本没有见面之前便为他们订下了终身。直至回家探亲之时,母亲便顺理成章地要求他把这个媳妇和自己一同带回大城市里共同生活。

小欧当然不敢告诉家人自己真正喜欢的是男人,他处在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而本性中对于父母之命的遵从又令他不能做任何抗辩。最后,在新婚之夜,除了勉强一次满足了妻子的需求以外,便再也没有与她同床过。而也正是这一次同床,让他在近一年以后,成为了一名年仅二十二岁的父亲。

原本一个人独处的家里,多了热闹,也多了负担。

遗憾的是,表面看似完整的家庭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无情打击。农村女人的矜持与现代人的开放同时交织在他那个未办理合法结婚手续的妻子身上,她苦苦支撑着自己的怯弱与忍受,但抑郁和孤寂却不断地蚕食着她。终于有一天,在他们形成事实婚姻以后还不到一年半,她就突发了心脏病。

这时,摆在小欧面前已没有第二个选择,只有责任。

他卖掉自己所有的产业,把全部的家当换成现金送进了医院的收费窗口。可这也没能留住年轻女人的生命,不到两个月,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便骤然香消玉殒。留给那个并不太懂怎样扮演好一个丈夫角色的男人的,只有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讨债亲戚。

情急之下,老妈一头扎进了大儿子的家里,哪怕忍气吞声地看着大儿媳的脸色过活,至少自己以母亲的身份获得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小欧自己,却已经连抚养女儿的能力都没有了。不得已,在一个寒冷的晚上他将裹着棉被的婴儿放在了医院的走廊内。然后便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医护人员将双满月的女儿抱了进去——对此,作为奶奶的老妈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理由很简单,就因为这是个女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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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小欧便开始了独自颠沛流离的生活。从原来那个经常连续数月"忘记"发工资的老板娘,到现在这个如同监狱一般的男子保健会所……

小欧抬起右手,望着前臂上布满一个个令常人感到可怖的烟疤。这是他在极度失落与惆怅之余为了宣泄而烫的,只有在这样的自虐中才可稍稍缓解内心的彷徨,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伤痛,就像尚在学习中的外科医生用一块异体皮在练习着如何动手术,一点也没有任何自身的知觉。

到了智子这儿以后,他更找不到第二种解脱方法。除了有时在工作之余还能接到那个工号为"六号"的小斌递来的水杯以外,他差不多没有得到任何共鸣。算起来,自己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过外面的世界了。智子一个月只给员工一、两天的休假,而且还以增加两百元的收入作为不休假的鼓励。除此之外,哪怕只是近在咫尺的便利店,都需要明确请假并限定时间,一旦超过便会有扣除薪水之虞。

前后思量,临近月底,自己离规定的指标尚有大段距离,而这是决定能否获得百分之百薪水的关键。小欧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愣瞧着天花板的眼神中也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但愿,这一切的代价能够换来值得的回报。

"小欧,小欧!快起来!"几声熟悉的呼喊让小欧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在这个店里,除了私下面对智子时,只有一个人会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

小斌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的跟前。说是"站",实际上有一大半的身子是在那部木楼梯上,只探出个脑袋高于阁楼的地面。他在静思时,常常不会顾及到自己周围发生的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小斌何时离开了自己的铺位爬下了楼梯,这似乎也成了这位唯一关心自己的同事一贯的特征。他也知道,这个身为领班的"六号"掌握着不少普通员工所不了解的信息。半夜里叫醒自己,自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小欧再次支起了身子,小斌便用着异乎寻常的急切语气叫道:"你别睡了,快起来啦,有生意来了。我刚才听到老板接了个电话的。" "生意?"小欧下意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凌晨两点。这种时候的生意往往带着些不确定的因素。小欧犹豫了起来,他有些困惑地望着对方。

"你还粘乎什么呀?人家看到了网上的员工照片,指明要点你上门服务呢。"小斌又往上走了一、两格,一把拽着小欧的手把他整个身子都拖到了楼梯口,"老板还想说太晚了准备回绝掉呢。这是个大生意啊,你别放弃啊。"小欧近乎是半推半就地被他拉下了楼来——不知何故,有时这位同事的殷勤让自己会有种说不出的诧异。可他脑中一瞬间闪过前面老妈在电话里的抱怨时,便不再多考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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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欧被带到了智子的面前,迷迷糊糊地便主动要求接受这次服务。老板当然不会放弃可以做的生意,一口在电话里就答应了下来。只是第一次上门,不免总要对员工叮嘱上几句:"进去以后每聊天一小时要加收一百块,来回打车的钱可以让顾客报销……"原以为是出于关心,可很快小欧便意识到智子又开始了惯用的滔滔不绝,一直到最后才拖上一句"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而这时听者差不多已厌倦得无心再听他讲些什么了……

半夜里,外面一切都是寂静得怕人,尤其是在这临近郊区的城乡结合部,只有一旁紧挨着店铺边上荒地内的杂草被风吹动以后发出阵阵低吼,像是无数兴风作浪的妖孽在其中放肆地嘲笑着他。小欧很自觉地往上紧了紧拉链,却还是挡不住嗖嗖冷风往脖子里灌。很明显,这并不是一门轻松的好差事,但不管怎么样,之前已经几天"挂白板"的他总算还是有了生意,况且这也是第一次有了离开店堂出门的机会,虽然门外的景致并不怎么样。

而当他一踏进豪华的宾馆大门,忽然就觉得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虽说这座享誉盛名的建筑在自己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便有所耳闻,可六、七年以来真正走进内部,今天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仿佛天生自己就该与这富丽堂皇的景致格格不入似的。走进了差点撞上的玻璃大门,便十分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生怕一不留心就会踩到报警器之类。不过,看到如此极尽奢华的场所,想必这位主顾的来头一定不小,因此紧张之余,小欧也有了几分欣慰感。

可是,命运就是喜欢不断地以作弄他为乐:当他老实地走到服务台前询问时,得到的回答却是"查无此人",而这间标号的房间根本还没有人居住。

听到这个消息,小欧的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自己记错了房间号,便立即打电话回店询问,但得到的却是完全令他破灭希望的答案:就在几分钟前,客人再次打电话来撤消了服务申请。

身后的出租车司机还紧跟自己追着要车钱,等他说出请他原路载着自己返回的时候,对方脸上已明确呈现出了狐疑和不信任。只不过望着眼前这个目光中并没有什么邪念的男孩子,司机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气氛是格外紧张的。小欧坐在后座上,心情倒觉得虽有几分悻悻然却也有些踏实了起来。

或许如果真的找到这个顾客,自己也未必能够完满地应付下来吧,谁知道会提出什么非份的要求呢?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太好听的词: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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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这次失败并不是我自己造成的。"这不过是小欧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在司机把来回一百多块钱的车费发票放在智子的面前时,老板却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怒气当着外人的面冲着小欧大发雷霆:"你是怎么做事的?我刚才教你的都白讲了吗?进去以后问个屁啊,直接上楼找人不就行了?把他堵在房间里还会拒绝你吗?怎么那么笨的……"智子在发火时,往往会有一种带有几分女性化的口气,举手投足之间也更显频频媚态,就像是马路上一个被别人不小心踩上一脚的女人嘴里一下子冒出大堆的骂声,这声音足以让阁楼上的员工个个从睡梦中醒来。这也是小欧加入这里以来从未受过的严重训斥。

小欧个性内敛,但并非委曲求全之人。何况,他丝毫不认为这件事是自己的错,正要发作,眼见站在老板身后的小斌拼命摆手,却又只得耐下了性子。

最后,还是又一个电话铃声的响起,才暂时中止了智子的骂声。原以为这个电话能够替自己解围,但他又错了,智子放下电话以后第一句话便是劈头盖脸地接着数落道:"你看看人家四十七号多机灵,一上门就直接找到了客人,现在已经赚到钱回来了。你呢?还要白白花我一百多块!大哥呀!我请你来是赚钱的,不是花钱的。你以为我找你来是为了白养你这个小白脸啊,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四十七号,就是那个比他晚来三天的小男孩。智子在言语中,以极端眉飞色舞的神采对其大加褒扬,突显出自己的赏识,也体现了自以为擅长的"用人之道".他故意提高了不少嗓门,为的就是让楼上的员工能够听得见,以便产生他认为应该产生的"楷模"效应。

"又是他!"小欧在心里暗自嘟囔了一句。面对如此彻头彻尾的人格羞辱,他不由得把内心的不满渐渐地转嫁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身上……

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铺上。即便是没有做什么,小欧也已累得不可开交了。他又看了看手机,凌晨四点半。能够休息的时间却只剩下了五个半小时——智子规定每天的营业时间是十点,而打烊时间则完全根据客人的需要灵活安排,所以便有了半夜里上门服务这样的"特色".小欧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不一会儿,那个小男孩顺利完成了上门的任务回到了店中,规规矩矩地爬上了阁楼,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躺下了。小欧看到他脸上满是憔悴,正如自己第一天晚上"培训"以后的神情。显然,不管怎么样,至少用"出台"这两个字去形容他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细细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小欧心中更有些纳闷了起来。他到这个店里已有一段时间,为什么从来没有被点过上门服务,偏偏今天半夜头一次遇到了,并且还和这个男孩同时被选中。自己扑了个空,他却顺利地凯旋而归。特别诡异的是,自己查询的房间号是"查无此人",而同时店里却收到了对方要求撤消服务的电话,这真的只是偶然与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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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后,小欧愈加觉得这一切就好似一个事先便设计好的圈套一般。那个四十七号平时少言寡语,对老板交待的任务又惟命是从。这样的人,在通常的印象中,往往是深藏不露的。

小欧死死地瞪着已入睡的小男孩,眼中放射出了两道凶悍的光。此刻,他的心中对那个男孩已不仅是开始时与其他同事一样的不屑,而是妒忌甚至有几分恨意了。

亲情、金钱、名望。

原本并不该把这被称为"天下第一情"的情感与两个极度功利的名词并列。但是,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哪怕是血浓于水之情,竟也会变成获得名利的工具。而这些,都已在各自范围内不知不觉地吞食着小欧原先那极度纯朴、憨厚的本性了……

第四章 男人不久以后,小欧又有了一次上门服务的机会,而且也是客人主动点的他,总算稍稍缓解了一些前次的挫败感。

初次体验这样的服务形式总让他还是有些紧张。好在客人选择了一间很普通的宾馆,而且看上去也并不是难缠的主顾,大腹便便的身子套着一件有些不太合身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如同刚刚来大陆的台商,从口音中也听出了几分闽南味。小欧没有主动问他的出身背景——无论如何他还是清楚在客人没有和自己聊到投机之时,这样问题是很容易招致警惕或者反感的。

此时,经过近一个月的锻炼,他对技术已相当熟悉。再加上其特有的气质,让许多接受服务的男人都叹为观止,这个男人也不例外。尽管看到其极度庸肿的裸体时有些令人感到视觉上的不适,可小欧还是努力完成着整个操作过程。

男人开始尽兴起来,主动问道:"你老家是哪里啊?" "安徽。"小欧不经意地答道。男人故意露出了几分诧异:"哦?安徽的男孩子我见过不少,可像你这么漂亮的不多见啊。"被人欣赏总是大多数人所乐于听到的。小欧正趴在他的背上用力按压着每一个穴位,混身上下已累得大汗淋漓,耳边传来这样一声夸奖,不免有些愉快的心情,疲劳感也跟着舒缓了一些。当然,他并没有太多的流露,哪怕是对方背向着自己,他脸上还只是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嘴里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他们就开始围绕"地域文化"这个主题攀谈了起来。看得出,这个男人就算文化程度不高,也至少是见多识广的人士,天南海北无所不知。小欧虽然内向,但长期从事服务行业的熏陶早已让他摆脱了不善言辞的个性。可是,面对学识渊博的客人,很快他就没词儿了。到了这时候,他才暗暗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痛惜。好在服务此时也临近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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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小欧翻身离开男人的身子,擦了擦身上的汗。按照惯例,这时满身是精油的客人应是去冲洗一下。而这回当小欧示意服务完结之际,这个男人却没有挪动身子。

这一个停顿,也让小欧想到了智子曾经提到的话,他看了看时间,正好一个小时。不知道刚才那番并不算顺利的交流能不能让对方满意,小欧背对着客人,带有一些怯弱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有规定,陪客人聊天一个小时算是……'心理咨询',要加收一百块的。"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了"心理咨询"这四个字。天知道智子在网上网下打出这项服务的广告时是不是考虑过自己手下员工的实际水平。如果这也算是心理咨询的话,那么只怕心理诊所开设的专家门诊都得要关门大吉了。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客人的反应,可也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一叠百元大钞已经塞到了他手里。

这个举动,已经代表着客人对他的服务是认可的。小欧本能地接过钱数了一数,发觉加上那"心理咨询"的费用,还是多了三张。他明白,这不太可能是客人错给的,但智子明确限定禁止员工私下收受客人的小费,一旦被察觉轻则扣薪,重则很可能被开除。结果,他还是回转身,装作不知情把那三张递还了过去:"先生,你给多了。"男人还是趴在床上,连一旁的金丝边眼镜都没戴起来,也不知道那钱是怎么从离他还有一米远的西服口袋里拿出来的。不过他的脸上倒是果然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傻孩子,这是留给你的啊。"来智子这里寻求服务的男人基本上都比小欧大上一辈,因此平时也习以为常。但这次一声"傻孩子",仿佛一个长辈对于晚辈的爱怜。特别是男性长辈的这种爱怜,因为自从小父母离异以后,小欧便再也没有感受过父亲的疼爱。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对抛弃母亲导致家庭破裂的那个男人的痛恨,"父亲"一词自始至终都是个模糊的概念。此刻,听到这一声昵称,小欧不由自主地混身一震,刹那间感动便占据了自己内心的全部,他带着几分颤抖的语气:"我们……我们规定不能收小费的……您……这……谢谢——谢谢您。"一边是语无伦次的话,一边是犹豫不决的手部动作,这几秒钟却让小欧体验到了入行以来从未有过的尴尬。只是最终,他还是把那三百块钱收了回去——就目前的处境来说,钱真的太重要了,哪怕微薄的利益离他真正摆脱贫穷还相隔十万八千里。

小欧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他显然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只是同时又眯起了眼睛:"如果你觉得不踏实的话……再多提供一项服务不就行了?"小欧的感激之情骤然凝固了。

才刚建立起来的好感,转瞬之间就又被打破。即使不听男人所说的话,光凭这个表情便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意图,这是智子脸上也经常会出现的神态,在每每当他有不可告人的欲望之时。

而且,这个男人要比老板急色得多,并且他不会给人以太多思考的时间——小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感到了一股大力一把拖着他的右手直向前倒去,然后就被一具肥硕的躯体紧紧压在了身下。

汗水、精油味、中年人身上特有的体味,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那沉重的压力,小欧近乎要窒息。等到那个男人完全将自己的高潮与激情注入他的体内时,他已快无法支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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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男人又给了他一百块钱作为车费,这才勉强支撑着他回到店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由于过度紧张,自己下半身的鲜血已染到了裤子外面。为此,他不得不躺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

为了这三百块钱,他实在付出了太沉重的代价。

即便如此,他的业绩量却依然并不出色。看着别的同事一天天攀升,他的心都快跳出了腔子。尤其是那个比他后来的小男孩,已凭借全店前三名的骄人业绩获得了智子绝对的宠爱。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和自己整天在店里无所事事的清闲,小欧的心里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扒开他的躯壳将自己的灵魂和他对换。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小男孩至少在表面上倒没有任何恶意,好几次甚至想着上来交谈,只是一来他的客人实在太多,二来小欧也并未有示好的倾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表示罢了,所以,他们依旧形同陌路。而这在智子的店里也并非稀罕事,所以更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

小欧的心里,仍在为那天半夜里的"巧合"耿耿于怀。

一个月过去了,智子紧绷着脸给员工发下了工资,那脸色像是渴望所有的员工都能无偿替他免费工作。果然如所预料的一样,小欧是收入最少的。因为没有完成预定指标,他只拿到了正常发放标准的百分之八十,并且智子还额外扣除了他五百块,作为他入门时没有交纳的"押金",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尽管自从他失宠以后就预感到智子迟早会补收这一项费用,但真正到来时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男人,总是这么人面兽心。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小欧愤恨地发泄了一句。

虽然没有什么人向小欧传达过这个观念,可是他的心理轨迹却出奇地朝着这一行普遍的思维方式发展着:在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忙碌,一连串的打击让自己原本天真的理想破灭,偶尔又开始幻想着哪天有个懂得自己的好男人能够帮自己脱离苦海,最后因为再次的打击从而对一切的男人抱以仇恨的眼光。

对于目前的小欧来说,有一个男人例外,那就是眼前正在听他发牢骚的小斌。刚才那句话也只有小斌一个人听得到,当然他对这样的反应是不会感到有太多的意外,只不由得身子往前倾了倾,又煞有介事般地叹了口气:"看来,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可并没听进去啊——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吗?"小欧也叹息了一声,不过他的叹气倒更显沉重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满一个月时才真正接到大部分同事都十分渴望的上门服务机会,还是由于除了老板以外第一次失身给了别的客人。总之,这次经历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他认为自己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不知道用"破罐子破摔"来形容现在的心态是否贴切,但基本上也差不太多了。

这一天,亦是小欧的心情达到最低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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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同在这天,有一个客人拜访了智子的店。他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求服务,而是为了探望一个人。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脸上虽有几分成熟,但又显出涉世不深的稚气。两种特质同时展现在身上,有些让人觉得难以理解。不过,最明显的特征,还是那一头时尚的发型,像是经过精心打理和仔细修护过的一般,如同一件艺术品一样呈现在观者面前。

智子用着俗套的礼数接待了这位客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可也不敢多怠慢。好像既感到这是个不速之客,却又不愿意得罪他什么。

"智子啊,好久不见,看来你这儿是越来越红火了啊。"年轻的男人首先开腔了。智子不冷不热地答道:"哪儿的话,混口饭吃呗。"年轻男人紧一句慢一句地和他聊起了家常,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但他的眼神却没有在智子的身上,而是不断地在并不太大的店堂四周环顾着。这个很不礼貌的举动,倒也未引起智子有多大的反应,仿佛他心里早就知道了这种举动的原因。

直到小欧从包厢里走出来之时,年轻男人的眼神才直接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小欧看到他也是一愣,随即便想退避开来。智子没有回头,对着年轻男人一笑:"我还得谢谢你把小欧推荐到我这儿来呢,他刚刚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突然之间冒出这句话,让普通人听着有些不怎么顺理成章。可作为当事人很明白,智子言下之意是提醒他要记得自己的"恩典".年轻男人一眼就望见了相比来这里之前,小欧脸上绝对的憔悴与消瘦。相隔一月,这种落差很明显地呈现了出来。他带着一丝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的神情,冲着智子道:"我一直都知道,跟着你赚钱总不是那么容易的。"此言一出,装着职业装的年轻男人已完全用冷峻的目光直视着智子。店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许多。所有的人都用严肃而漠然的表情望着隔着一张办公桌相对而坐的两人,只有那个"六号"小斌眨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显出一种似是而非的神态。

面对这样类型的客人,智子并不是很容易如往常那般应付自如的,他抽搐着脸上的肌肉挤出了一点笑容,就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们一个月没见了,要不要好好聊聊啊?去包厢里慢慢谈吧。"这话虽是台阶,却也带有一点挑衅的意味。年轻男人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他而言关心小欧的状况实在要比一时的斗气重要得多,于是便顺势站起身,朝小欧走了过去。而小欧的表现倒并不是那么情愿的样子,望着店里这么多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脸上不禁起了阵阵的红晕。只是老板的话已经出口,也不得不和来人一起进了那间"一号"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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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聊天",实际上两个人却沉默了很久没有一句话。包厢的门开着,两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故而也更没有人主动去关上,这又使得两人私下沟通的空间荡然无存。年轻男人的双颊有一些瑕疵正附着在上面,像是作息时间没有规律才造成的。

一言不发的对视,是这两个人相遇时经常会遇到的情景。这并不是约定俗成的,可每当两个人获得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时总是难以回避地发生。

"你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吗?在干什么呢?脸上痘痘发的那么厉害。"往常,打破沉寂的,往往都是对方,而这次小欧却破天荒地作了开场白,不过语调中充满着怀疑。

年轻的男人并未回答,自顾自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两样东西:一张手机充值卡和一本书,随后把它们送到了小欧的手里。这个过程原本应该很快,可这个年轻男人就像在进行慢镜头回放,一切都是那样迟缓而郑重。

小欧的眼神已不在对方那里,他微微低着头接过那两件东西。手机卡自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他立刻刮开涂层充进了自己的号码内——上次老妈打来电话以后,手机内的话费便已到了汲汲可危的地步。而那本书却没有引起他主动的过分关注。

"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就像小欧的头那样低沉着,仿佛很无奈地提醒了他。话中所指的,当然就是那本书。可小欧的回答有些生硬的态度:"我一直不怎么喜欢看书的。每天工作下来累都累死了,哪有时间?"这句话的打击显而易见。对方蠕动着嘴唇,半晌才几言又止地补充道:"这……这是我最早看的一本'励志书',就是能够调节人的心情的。书里全是一个个小故事,我怕你不爱看太长的文字,所以特地挑选来给你的,今后也可以增长你的知识。"听了这番解释,倒也正中了小欧的心意。他这才接过书本仔细地打量了好久。书的封面已经很旧了,显然真的是对方花了很大心思精心准备的,里面也果然是自己所乐于见到的文字。他侧抬起头,有些异样地望着眼前的人。

直到这一刻,两人才刚刚打开了先前的僵局。年轻的男人仍然没有再说什么,却趁着机会紧紧地凝视着小欧,像要把一个月以来失去的交流统统在这片刻之间补偿回来。的确不需要再用语言表达,那种清澈和执着交相辉映的眼神,已很清楚地向对方阐明了自己的心迹。

很少有受注者能够抵挡这样的眼神,但小欧却并没有因此而动容。他拿起已成为充完值的手机卡,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年轻的男人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没有说什么——把用完的东西扔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对了,下次你帮我带一些安全套来吧。"这回小欧的话快要接近命令式的口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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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这个干什么?" "安全套"的用途只有一个,从小欧的脸色中年轻的男人早就看出了他的用意。可是就算明知故问,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下,那眼神已转为了天真地渴望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然而,幸运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够发生的。可能是听出了对方的话中带有的质问语气,接下来小欧说了一句让年轻男人那柔和的双目中瞬间流出眼泪的话:"这还用问吗?我现在这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那样的事情,万一得病怎么办啊?你要是不关心我的死活,那就别来管我了!"包厢的门开着,小欧的声音尽量压得很低。但是这话还是如重拳一下下击打着年轻男人的心头,直到他把话说完,两眼中的泪水已顺着面颊直淌了下来。

"哎哟,我求你别哭了好不好?"小欧十分不耐烦地一拍大腿,"你在为我哭丧还是怎么着?最讨厌一个男人成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了。让你帮我带点东西都这么不情不愿的。"没有任何抽泣声,年轻男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小欧,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往下不停地流着。小欧的脸上进一步阴沉下来,他无意识拍了一下按摩床的床沿,不禁愕然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今天,自己便是在这间屋子、这张床上开始了屈辱的旅程,他越发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忘了,我来这儿可是拜你所赐啊。要是你不告诉我智子在招工,我能落到现在这副田地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如果说前面那些话只是一柄用来打击年轻男人内心的铁锤,那这句话则等于是直接刺破心房的利刃。他说不出任何抗辩的理由,的确,当初是小欧要还清欠下的巨额债务而央求自己,情急之下便说出了智子的联系电话。可是,他实在不情愿自己所在乎的人来到这里受委屈,只不过当小欧决定来这里时,已没有任何人能够劝得了他,而自己也实在没有第二条求职之路能令他改变主意。

小欧这话,甚至让年轻男人的眼泪都一下子凝结了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年轻男人终于擦干泪水,定了定神,再次从包里取出了一张印满字的纸,放在了小欧的面前:"签个字吧。" "什么东西啊?随随便便就让我签字。"小欧看都没仔细看便把纸往对方跟前一推。年轻的男人想叹一口气,可气息提到一半终又沉了下去:"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我想在之前送你一份礼物,只是要你签字才行的。"小欧勉为其难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纸的顶端写着"人身保险投保单",他发出了一声嗤笑:"闹了半天,原来是在给你自己推销生意啊,我才不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我替你付钱还不行吗?"年轻男人实在忍不住,硬顶了一句。小欧这才仔细端详着投保单上的文字,这是一份相当全面的医疗保险,几乎涵盖了所有的突发疾病和意外状况。但若要让他自己掏钱,那是怎么也不可能愿意的。既然现在有人买单,那也没什么不好。小欧想了想,拿起笔随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方收起了纸张,相当小心翼翼地平整放回了自己的提包内。看到眼前的小欧如此玩事不恭的样子,他的心里除了酸楚已没有第二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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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渴了吧,来喝点水吧。"伴随着几下食指关节敲打在门框上的响声,"六号"小斌提着一只装满开水的一次性杯子出现在门口。面对客人,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可是现在才想到端来茶水似乎有些晚了。

"不用客气了,我也该走了。"年轻的男人用很冷漠的语气冲着小斌。他历来就对这个八面玲珑的骨干没有太多好感。

他最后望了一眼小欧,后者依旧毫无反应地坐在一边。自己准备离去的表示,也没能让他有什么变化。

短短一个月,那个曾经细致入微地体贴、关心自己的小欧便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年轻男人侧身挤过门口的小斌,加快脚步悻悻地离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和智子打声招呼。

小欧没有挪动身子,反倒掏出香烟点燃了起来——这是他用那三百块钱小费中的一部分给自己买的。抽着自己挣的烟,他心中不禁踏实了许多。看着身边那本刚才男人留下的书,他情不自禁地一把丢在了一边。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千方百计地只想利用你给他做些什么。"这句已是第二次表示同样意思的泄恨之语。意外的是,门口的小斌却忍不住窃笑起来。尽管许多人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但仔细观察就不难看出他的笑脸上是带着那么的诡异和令人费解的眼神……

第五章 反噬不知不觉,小欧在智子的店里已工作了三个多月。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体力连续透支的他最终生了病。而且,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疾患,一连好几天总是处于低热状态,混身乏力,茶饭不思的样子,人也跟着渐渐愈发憔悴起来。虽然如此,但这一切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在这里,这是太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对他自己而言,小欧原本亦没有太多把这些不适放在心上,更不要说请假休息了,因为一旦休息就意味着失去这一来之不易的工作。无论如何,为了能够得到这份收入他实在投入了太多。可随着一张政府卫生部门的宣传画张贴到智子的店堂里,他却不得不对自己的状况关注起来。那是一张宣传艾滋病防治的海报,上面列举感染时的种种症状,小欧越看越觉得那和自己身上所起的变化非常相象。看到一张张艾滋病人发病时狰狞恐怖的面容,他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更为寝食难安起来。一方面他一再地暗示自己相信那只是杞人忧天的多虑,另一方面却又总不会不自觉地把这些症状同宣传画上的介绍联系起来。而且,他的症状仿佛越来越明显,背上也出了一个个红疹子。直到这时,那种相信是"多虑"的暗示已经完全成了形式上的自我安慰,实质上,他已完全认定自己染上了那种可怕的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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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敢按照宣传画上的地址去医院做检测。他害怕,虽然海报上清楚地写着尊重个人权利,不泄露隐私、不采取强制措施,但这真的可信吗?再说,此时的小欧已觉得这种检测对自己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了。

背上的疹子又多了几颗,而且搔痒难忍。每每在夜晚,他常常会自噩梦中醒来,紧接着便再也难以入睡。但是,他又敢对谁说出实情呢?包括小斌,他也不愿意透露,他不知道别人在了解了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艾滋病感染者会是什么感受,他实在不愿意再失去最后的朋友。所以,这种内心痛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身体上的不适更让他苦不堪言,而这种沉默寡言又加剧了身体的病痛。终于在老板智子出去的一天,当他大汗淋漓地忙完一个客人以后,却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间关着门的包厢床上,额头上敷着冷毛巾,旁边还有一杯水在缓慢地冒着热气。他刚刚准备挣扎着坐起身,却发现混身实在是酸软无力。就在微微抬起头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从正对着按摩床的镜子里扫到了似乎还有一个人坐在他的身后。小欧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谢谢你,小斌。"意外的是,对方竟没有像机灵的小斌那样立刻给予回应,而是保持着沉默。他再次用力支撑起了身子,赫然在镜中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小欧猛地回过头:"怎么是你?"四十七号男孩见他紧盯着自己,不禁有些羞怯地绯红了脸。为了摆脱尴尬,连忙伸手把一旁的水杯端到了他面前,另一手上则拿着几粒药片:"你有些发烧了,吃点退烧药吧。"男孩连说话声都十分轻小,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作为同事的小欧,而是作为老板的智子一样。也正是这种怯弱,常常给人一种"清纯"的印象,使得他获得许多客人的青睐。小欧一想到这些,尤其是上次半夜里的那次造成自己和他之间在老板心中的位置发生大转变的事件,内心便生出诸多恨意来。如果是换了他在到这里工作之前,尚不会直接对这个并未有过正面冲突的男孩恶语相向。但现在,经历了这几个月之后,小欧的自制力再也无法让他克制自己了:"不要你假惺惺来关心我。"他的语气并没有十分激烈,也没有用很高的嗓音,可任何人都能轻易听出其中的不满情绪。

平心而论,在这种时候出现这样的反应并不明智,但相比小欧,那个男孩面对此景更加不知所措起来。因为除非这三个月以来在智子这里的工作经历之外,他从来都没有过其他的人生经验。而即使这三个月,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不断地机械化的步骤去对付罢了。只是,正是这种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让他没有太多受到店堂里那些复杂的人与事的干扰,最终亦促使他很单纯地将晕倒在包厢里的小欧给救了下来。

可是,眼前小欧的表现,真令他不知道该何以应对,两只分别拿着药片和水杯的手就这样直直地举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此时的他,不由得低垂着眼帘,压根就不敢正视对方的目光。

自打他紧随其后进入店堂之日起,小欧始终对这个表现得相当老实听话的男孩抱以相当激烈的反感。没有别的理由,就是因为小欧认定他是抢走自己生计的罪魁祸首。所以,在他身上一切在其他人眼中完全是纯朴的行为,全部都看作是卖乖、献媚、讨老板和客人欢心的表现,这就成了一个不断加重的恶性循环。每当这个男孩越是有类似对自己示好的意思,他就越是痛恨这样的"做作".然而,此刻男孩一片茫然的样子,倒令他没了发火的方向。眼见他看到自己的恶语相向没有丝毫的反驳,哪怕只是委屈的表示都没有,就只低着个头。小欧顿时没了火气,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从他手里接过了茶杯和药片,送服了下去。不过在心里,他纯只是想着给他一个人情,因为他已认定自己感染了可怕的艾滋病毒,又岂是眼前这些药片能够治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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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到他顺利地吃下了药片,脸上淡淡地露出一丝笑意。甜甜的,完全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自己喜欢的朋友肯听自己话以后的开心和满足。

这个表情不禁让小欧为之一怔。那眼神中的纯真无邪,那种真心实意希望看到自己能够振作、能够好起来的神态,即使是小斌那种伶俐的眼睛都是无法替代的。直到这一刻,小欧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这么讨客人的欢心。

"唉……"小欧长叹了一声,伸手将茶杯还给了对方。这时的他也开始犹豫了起来,就这样的一个男孩,真的会存心与自己为敌吗?还是那天晚上的"出台"事件纯粹是个偶然呢?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总是他心中一个长期难以磨灭的疙瘩。反正自己未来前途难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或许这就成了永久的遗憾。与其如此,为什么不问问清楚呢?

"……我问你一件事,还记得刚来不久的时候,曾经半夜你我都被客人点出去上门服务吗?"男孩听到这句问话,一下子露出惊讶的神情,却很快又渐渐恢复了正常。很显然,尽管对小欧在这一时刻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有准备,可对这件事本身他还是记忆犹新的。看得出,他也想找机会解释一下。小欧见状也不再继续多问什么,只等着男孩主动说话了:"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这件事。"果然不出小欧所料,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不知像是在嗤笑还是在叹息。男孩的语气和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似乎并不习惯于这种交谈方式。小欧吃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病态的身体,在床沿边让出了一个空位给他。但直到小欧主动招呼了一声,他才怯弱地坐了下来:"……那天我后来也知道,为了这事你在生我的气。但……但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和你为难的啊,其实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男孩变得越发吞吞吐吐起来,小欧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既然要跟我解释还这么结结巴巴的干嘛?"男孩为难地望了望小欧的脸,又低着头嚅动着嘴:"我……我要是说了,你能不生气吗?" "你再这么不爽快,我倒要生气了。"小欧重重地说了一句。男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又迟疑了好几秒钟才以几乎一字一顿的速度说道:"那天……这一切都是领班事先安排好的,他故意要你在老板面前难堪。"男孩的语声并不响,传到小欧的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他说的"领班"就是指六号小斌。可是他根本无法接受男孩这样的解释,很本能地嚷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小斌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小欧现在还在发烧,但那语气仍然饱含着怒火。男孩吓得一下子从床沿边跳了起来,然后又不敢再说什么下去了。见到这副光景,小欧心里也打了个咯噔,这完全不可能是骗人的话,以自己的经验通常这种话也不是这样的男孩会故意编造出来的。望着眼前这张纯真无瑕的脸庞,与小斌那种机敏而心计颇深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小欧也开始迟疑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曾对小斌抱怨"男人,总是这么人面兽心"时,小斌本人的回应:"你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吗?"想到这儿,小欧不说话了,虽然他还是不相信小斌会做那种事,可现在他至少有了想听男孩继续说下去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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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斌是在网上就认识的,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我想来离开老家出来找工作,他就说介绍我到这里来做了——"说到这儿,男孩看到小欧点燃了一支香烟,想要去劝阻,可看到对方的表情,他又说不出口,接着陈述来拢去脉道:"本来……我也不知道背后是怎么回事,可有一天晚上领班趁老板不在,许多员工也出去上门服务了,就……就要我陪他。"小欧夹着烟的手猛地顿了顿,不过随即他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刻意表现得很自然以掩饰自己的异样:"哦,然后呢?" "……那个……那个以后,他抱着我迷迷糊糊地说,你来的时候老板简直被你迷上了,还说要提升你做领班,所以他就把我找了来。那天晚上有客人点你的事也是他事先找人安排好的,故意要老板讨厌你,而且后来还不断地给你找麻烦,他说这样你就不会抢他的位子——"小欧那根还留着一长截的香烟掉到了地上。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想冲上去对男孩做什么,可忘记了自己还在发烧,一站起来才发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又坐回了床上。男孩连忙想上前帮他,但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显得极为尴尬,而这个表情也一直持续到小欧那紧闭的双眼睁开以后。

这一阵发作让小欧的脸涨的通红,他喘着粗气,凝视着男孩。想到这就是三个月以来一直抢他生意的宿敌,又想到他所说"事实"的对象却是始终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小斌。他的目光变得冷酷起来:"我问你,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听到这个问话,男孩有些吃惊,可随即又低下了头,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同样,他的反应也让小欧有些讶然,他用低沉的语调说道:"这么多天,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冷漠、只知道争名夺利,只有小斌关心我、照顾我,把我当家里人一样对待,他怎么会故意害我?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我又还能相信谁……"话说到后来,他的口吻已近乎于喃喃自语了。自始至终,男孩都没有说话。或许,小欧所疑惑的东西并不是男孩能够回答的,纯朴的秉性只是促使着他把自己所知道的讲出来罢了。而这一点,等到两个沉默了好久以后,小欧才刚刚感觉到一些。他抬起头望着男孩,缓缓地问道:"他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呢?"男孩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了这时,小欧已经不需要他再提供什么证据了。门外传来喧闹声,想必是老板带着员工们回来了,小欧立刻让男孩离开了包厢,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小欧的内心却并不宁静,这一连串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再也难以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发烧第二天就退了,可他的心并没有就此退烧。对原先的他而言,也许小斌的那句"再怎么样也犯不着跟'钱'为难"的鼓励是支撑他继续维持下去的唯一支柱。现在,面对自己的病体,面对说这话的人亲手给自己制造的障碍,面对口袋里三个月以来依旧是捉襟见肘,他仿佛已没有了任何期盼。随之而来的,只有无尽的仇恨……

该是时间离开了。

可是,真的离开了,他又能去哪儿?

他不由得想到了结发妻子仓促地死去,当想到太平间里她瘦弱的尸体时,他感到几次愧疚。尽管这是被家人强行捆绑的一段婚姻,但毕竟她跟着自己受了这几年的委屈,最后还一命呜呼。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受这份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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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到年幼的女儿还在不知什么人家里成长,而自己却被迫与之骨肉分离。他感到深深的罪恶感,为什么要听从母亲的旨意将她遗弃?可惜当时的现实条件,又怎么能由得了他呢?

如今,小欧已是赤条条一人。为求自保的母亲绝对不可能让兄嫂留给自己一个栖身之地。更何况,自己在外面混成这个样子,在家人眼中已是"没出息的败家子",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小欧无奈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想随意翻看着,却见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发送过来的短消息再次出现在了屏幕上:"这几天做的还好吗?我不想多打扰你,所以没老是给你发短消息。但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记得,只要你累了,我永远会是你栖息的角落!你需要什么,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给你。"小欧的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落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因为在心里他多少有些怨恨这个为他介绍这份工作的男人。但转念一想,这也是自己当初主动的选择,又能怨得了谁呢?大概,他只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受苦,而他也是当初唯一知道自己家庭身世遭遇的人。

如果没有这三个月的经历,此刻的小欧真想再重新回到这个男人的身边。可正因为有了这三个月,他才不得不处于眼前的痛苦中。已认定自己感染上致命HIV病毒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和谁再续前缘呢?

看起来,像是所有的退路都已经断绝了,小欧动起了最后一个念头。不过,在走那条路之前,他必须要去了断一些事——就在小欧提出辞职前的那几天,他忽然愈加勤快起来,而且脸上也一改往日的阴沉,变得格外开朗,业绩也明显比以前上升了,他与同事们亦常常有说有笑,连知道内情的那个男孩也不明白什么原因。这一点,更让老板智子大惑不解,怀疑他是不是找上了什么有钱的男人。不过,对他来说,只要员工能给自己赚钱又不惹出事来,其他的并没有去在意。于是,这几天他对小欧的印象又重新开始转好了起来。

然而,这个现象让一个人相当不安,他就是小斌。所以,在几天后,他实在按捺不住,开始找小欧套近乎:"哎,看你这几天挺得意的,遇到什么好事了?" "嗨,哪有这么多的好事,你觉得我像运气这么好的人吗?"小欧端坐在他的对面,显得很随意,手里摆弄着一把剪刀,正在给自己剪指甲。

"那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高兴起来?"小斌有些掩饰不住的好奇,小欧抬起头,半开玩笑道:"怎么?看起来你不太喜欢我高兴吗?" "哦,没有没有!"小斌连忙摆摆手,"只是关心你一下嘛,咱们俩谁跟谁啊。你能开心我当然也高兴咯。" "那就是咯。"小欧继续开始剪他的指甲,这个细腻的动作似乎是自他进这家店以来从来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出现过。小斌感到有些无从着手,便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继续喝着自己的茶水。小欧看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嘴角抽起一丝笑容,但很难让人分辨究竟是苦涩还是会心的微笑:"实话说吧,我快要走了。" "什么?"小斌的双眼放出异样的光彩,他赶紧问道,"你要走?" "是啊。"小欧拿着剪刀继续低头忙碌着,"想想这几个月真失败,几乎没赚到什么钱,累么累的要死,成天还要看智子的脸色,赖在这儿干嘛?不如早走了爽快。"小斌的脸上闪过一阵如释重负的神情,而随即又"啧"了一声,像是若有所思:"……唉,你说的也对。我发觉老板好像故意跟你为难一样,否则这么些日子你不至于这点业绩啊,我做他的领班已经两年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况——不过,你离开了又能去哪儿呢?" "不知道啊,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小欧手中的剪刀稍微停了停,"像我们这样的,要文凭没文凭,光靠手艺也难吃得顿饭,还能有什么指望啊?哎哟——"就在这时,小欧突然混身一颤。等到小斌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的小手指和剪刀上已经多了几点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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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斌用很关心的语气说道,并急急想上前去照顾。谁知小欧竟然在这个时候猛烈挥动起了拿剪刀的那只手:"哎——不要紧的,别过来!"就这么看似很意外地一下,剪刀尖也插进了小斌的手臂上,两个人的红色都混在了一起。

"哎哟,糟糕了!真对不起啊!"小欧很歉意地说到,这回是他要倒过来去关照小斌了。可小斌却已经疼出了一阵冷汗,锋利的刀刃一下子让他流血不止,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就急急捧着手臂走出了包厢。

独自一人的小欧黯然地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天晚上,趁着智子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他正式提出了离职。坐在他身侧、斜斜地依在办公桌前的智子显得相当意外:"怎么啦?你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干嘛又要走?" "……我妈让我回老家,在那边给我找了个新的媳妇。"小欧扯了个谎。

智子是何等精明的老江湖,他一眼便看出对方是有意回避真实原因。只是无论如何,按照他的习惯,历来员工主动要提出离职,他是一向不会强留的。而且既然对方有难言之隐,他也不便多追问,简单地安慰了他几句,也就准备帮他结清工资了。不过,他的动作却有些迟缓,像是有几分不舍的样子。

但这时的小欧忽然抬头看着和自己相处了三个多月的老板,如同一开始来面试时那种坚定的眼神。智子准备打开钱箱的手停住了。说实话,他不是很习惯这种眼神,因为这是他所接触过其他男孩所不太会有的眼神,起码很少会有员工敢这样长时间直视着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智子问道。

小欧的眼神变得柔缓了起来,仿佛月宫里的广寒仙子由冰冷凄凉的神情转变为侍奉玉帝王母等众神时的暖意。这是智子第一次被他所俘获的目光,此时再次看到,却有些似曾相识。尽管和他已相处了三个月,倒未见得过分熟悉。如同浅尝辄止的那般回味无穷。单单这短短几分钟的凝神,智子已经有些迷离了。

"这么些日子,也谢谢你的照顾,我想……今天晚上再陪你一次,好吗?"小欧说话时的分寸恰如其分。这是智子最满意的行为,在外面行走江湖十年,他已厌烦了那些动不动便黏上来的男孩子。在他看来,那是没有层次的表现,只有像眼前这个那样有一种若即若离感觉的,才是真正让自己舒服的。想到以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再加上这种事对他来说已如家常便饭一般,他便再没有抗拒,欣然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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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小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压在了智子的身上。这一次,他表现的相当疯狂,而且没有使用任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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